潇然

生死远 笔下逢

【师昭】番外九·反骨(下)

❗非历史向,仅限剧中角色

❗时间背景:现代


 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,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,没什么可怨的。


  “卷走公司资源,撬走公司骨干,煽动分公司员工跟你一起离职……司马昭,你好样的。”

  司马昭跪在书房里聆训,脑袋始终垂着,眼睛黏在双膝与地板相接的那片小小区域,翕动眼睫掩住漆黑的眸子——他不反驳,也不道歉,只是低垂着脑袋,长久地沉默着。

  司马懿拿过手边的茶水喝了一口,哐的一声砸在桌子上,“你今晚也别回房间了,就在这跪着——司马师,你跟我出来。”

  司马师点点头,默然跟着父亲走出书房,反手带上了房门。

  “我不是早就提醒过你,昭儿他心术……”司马懿看着面前高大的儿子,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,他轻叹一声,生生转了话头,“你就是这么看着他的?”

  司马师眉头紧锁,从方才到现在似乎一直没有舒展开过,他有些烦躁地撸了一把头发,“出了这种事,我也有责任……您放心,我会去和他说的。”

  衣兜里的手机嗡嗡振动了两下,司马懿扫了一眼微信消息提醒,直接熄屏揣回兜里,抬头看着儿子的眼睛沉声道:“司马师,你知道老二只听你的。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,处理好司马昭的事,曹丕那边我尽力安抚——这件事闹成现在这样,最后能不能体面点儿收场,就看你我怎么做了。”

  “我明白,辛苦爹了。”

  阳台的灯没开,漆黑夜色涌进几平米的小小空间,淹没了司马师的身影,深秋干冷的风打着卷儿撩乱他的头发,吹得人眼睛都有点发涩。

  司马师站在昏暗的阳台一隅,拨开打火机点了根烟,火舌舔着切割整齐的烟头静静烧了几秒,烟丝在高温灼烫下一根根蜷缩起来,腾起细细一缕雾白,雾白往上蹿起一寸不盈便散得寻不见踪影——风太大了,司马师忍不住啧了一声,火苗在他指尖跃动几下,随着合盖的一声轻响重新匿入黑暗。他咬着烟,拇指一圈一圈摩挲打火机上的浮雕——Zippo的“梦中人”,做旧外壳上雕着相吻的日与月,仿古银色在他掌间泛起一点微光,机身掂着颇有些分量……

  司马昭送的。

  “司马子上……”司马师夹着烟,一口接一口地抽。烟雾干辣刮喉,灌进呼吸道再滚滚从口中溢出,溢散成苍色的云,飘忽,纤薄,倏地模糊了那双刀刻似的眉目。司马师将手臂搭在栏杆上,视线落在指尖那点火红,火光在秋风中明明灭灭,他的神情也隐在黑夜里看不真切。

  司马懿不知什么时候从客厅回来了,扒着阳台门向司马师探出个头,“少抽点!”

  好大儿司马师让他这一嗓子,吓得一口烟呛了喉咙。

  

  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的双腿已趋酸麻,司马昭不自觉摇晃了一下,身后却倏地传来门把转动的声响,他瞳孔微微一缩,立马稳住身形,闭眼深深交换了一次呼吸。

  浓重的烟草味钻进鼻尖,司马昭心头一沉,顿觉指尖冰凉得不知血液都灌去了什么地方。

  这味道他很熟悉——玉溪,司马师最常抽的牌子。

  “大哥说的话,你全当耳旁风是么?”

  司马师在司马昭身前蹲下,右手抚摸着胞弟微微红 月中 的一侧脸颊,声音近乎是温柔的。他比司马昭高出快一个头,即便蹲着,也是以一种近似于俯视的姿态凝视跪着的胞弟,司马昭听见他的声音,下意识抬眼看他,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——那张脸上神色漠然,天生瞳色稍浅的左目给人一种不良于视的错觉,薄唇抿成掺着冷意的一线,五官的每一寸走向都仿佛凝着种不近人情的味道……

  司马昭有些恍惚,某一瞬间,这张脸同百千年前那位冷酷无情的大将军重合了——他的指掌 颤 抖 着握紧,“不,不是的哥,只是……只是我给大魏打了那么久的工,现在带走几个人作为报酬,又算哪门子‘做绝’?”

  他的理由明明很充分,话音出口却莫名有点儿底气不足,他说着,微微偏过头去,不愿看司马师的眼睛。

  司马师垂下眸子,神色晦暗不明,但没有出声,好一会儿,他用双手扳过司马昭的脸,强迫他与自己对视——

  “集团给你这个‘打工’的机会,就是为了做东郭先生,让你学有所成、捞够好处之后咬它一口?你在商场混的年头也不短了,‘做生意讲究信誉和名声’的道理都不懂?”他的右手绕过司马昭的脸颊,指掌从脑后柔软的发茬儿,抚过纤瘦后颈微微凸起的骨骼。这个动作他做过很多次,熟练得像是某种条件反射——而每次抚过胞弟的后脑,他都莫名觉得摸着有点硌手,从古至今,一直如此。

  “大魏集团树大根深,要堵一个叛徒的路有什么难?司马昭,反骨长对了地方叫野心,长错了,那就是蠢货——我支持你去闯,不是纵容你干一些自毁前途的蠢事。”

  司马师心头思绪万千,面上却半分不显,大约也是多年以来克制惯了,久病成常相。他的声音低沉,语调缓慢却有力,一字一句雹子似的砸在司马昭耳畔,砸得他后颈沉重,怎么都抬不起力气来回一句嘴。

  司马师说完,缓缓站起身,准备绕过司马昭离开,“你想明白了再……”

  “哥!”一声沙哑的低喝打断了司马师的话,司马昭死死攥着司马师的手,身体不住地抖着,抬头时眼眶竟是通红的,“你别走,你……你听我说。”

  司马昭不知是受到了什么刺激,浑身的力气都压在了抓住司马师的那只手上,五指如同绞紧猎物的蛇,仿佛要把自己纠缠进兄长的血肉里。司马师皱了皱眉,只觉垂下的左手几乎要被司马昭抓脱臼,犹豫片刻,还是没有甩开他的手,“你说。”

  司马昭抓着司马师的那只手也在抖,凸起的骨节根根泛白,青筋蜿蜒如伏蟒,狰狞地咬在白皙手背上,“集团将来,势必会交到你手上。”

  “……我想同你争个高下,又不想毁了你这么久以来为集团付出的一切。”

  “所以我必须离开大魏。我承认这次是我冲动了,我太急于求成,很多事情没有考虑周全。”

  夜色阔远深沉,寥落地缀着几颗星星,一弯消瘦的月亮扯开流云,恹恹着吊在天边——司马昭的视线穿过书房的LED灯,落进窗外的夜色,夜色漆黑一片,夜色五彩斑斓,恍惚映出百千年前那个同室 cao 戈的夜晚。

  其实我知道,这么做会给你和爹带来多大的麻烦,我知道曹丕信我又疑我,我知道带走何晏他们这些骨 gan 之后,一个集团的未来和重担又会压在你一人肩上……可我怎么就鬼迷心窍地以为,自己还有犯这种错的资本?

  司马昭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,好一会儿,才拉着司马师的手贴在自己额上,再开口时声音竟有些哽咽,“是我的错,你不要……”

  “不要什么?”声音从头顶落下,平稳的,简短的,似乎捕捉不到一点点波动的情绪。司马师转过来,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胞弟,光线被他高大的身形阻住了,司马昭自下而上看去,水光朦胧中,怎么都看不清大哥的神色。

  “不要……”司马昭的嘴唇 颤 抖 着,喉头滚动一下,想说的话在脑子里横冲直撞成纷繁的一团乱麻,却怎么都抽不出一句来。

  司马师伸出空着的那只手,捏着司马昭的下巴,迫使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,“司马昭,不要什么?”

  那座无形的堤坝终于崩溃了,深埋不知多少年的惶恐滔天而来、兜头灌下,不由分说将司马昭浇了个透骨。他抖得愈发厉害,如同秋风中负隅顽抗的一片枯叶,抓着司马师的手仿佛稍松一丝力气,那片枯叶都会被冷风裹挟着——趋向死亡。司马昭感受到颊上的凉意,却顾不上抹一把,他僵硬地爬起身,中途踉跄地跌了一次,他一手撑地板一手抓着司马师,又形容狼狈地巴着人爬起来。

  司马师从始至终只是站着,没有拉他,没有宽慰一句。

  司马昭很用力地抱住司马师,脸埋在兄长的颈窝,好一会儿,喉底才传出一声低低的呜咽,“不要……像那时候一样,可以吗?”

  我已经没有,再失去你一次的勇气了。

  司马师沉默片刻,眼睑垂下来掩住晦暗复杂的眸子,“司马……”

  “大哥。”司马昭松开了司马师的手,双臂用力把他箍进怀里,抱得很紧,仿佛要把兄长烙进自己的躯壳和灵魂,“哥,我想听你叫我‘昭儿’。”

  

  这件事终于还是没那么难看地收了场。

  曹丕碍着干爹的身份,也怕寒了司马懿的心,毕竟是没有做绝,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把事儿压了下去,而司马昭带着团队转型风投,避开大魏集团的锋芒。

  只是那晚过后很长一段时间,司马昭都必须像只树袋熊一样抱着大哥入眠,才能勉强睡得安稳。



  文/潇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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